“原生态苹果”是最好的礼品 ——赵启正如何向世界说明中国

（作者系吴建民公益基金会特约研究员陈昌荣）

世界上最简单和最不简单的事情，是介绍自己，最简单是因为自己最了解自己，最不简单是因为最难看出自己面目的，就是自己。

同样，没有谁比你更了解自己的国家，也没有谁比你更难说清自己的国家，国家毕竟是抽象的结合体，或许我们能够一句话赞美自己的祖国，而三言两语将国家形象化，又岂是吹灰之力。

特别是中国这样一个大国，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有全世界最多的13亿人口，在经济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很难有人能够简单地说清楚中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赵启正，中国对外传播的杰出代表人物，被誉为“最会给外国人讲中国故事的人之一”“中国政府公共总管”，就很好地承担了这一使命。他讲的中国，就比较形象，比较具体，比较使人觉得可亲可爱。  

1994年，美国前总统老布什来上海浦东，赵启正拿着激光笔对着沙盘跟他介绍浦东的规划。那时激光笔还很稀罕，老布什也叫不上来，就指着笔跟他说，“这玩意儿我见过，打海湾战争的时候，鲍威尔将军向我汇报战况，用的就是这个东西。”赵启正马上“接住了”这句话：“两支激光笔有点不同。鲍威尔的激光笔指到哪里，哪里就被炸光了；我的激光笔指到哪里，哪里就‘长’起来了。”

言者有意，听者听音。同样的笔，却有不同的使命，战争与和平就是这样惟妙惟肖地展现出来，一个和平发展经济的中国就这样立体地展现出来，乃至于老布什连连点头，说这是科技产品在不同领域里的应用，还说，“如果我还年轻，我也来浦东投资。”

是年，赵启正54岁，任上海市浦东新区管委会主任。

如果说这个年龄段反映了赵启正的临场发挥和才思，那接下来的故事则表现了他的远见和卓识。

上海浦东拆旧建新之时，如何处理在陆家嘴的一座清末民宅存在着不同意见。该宅雕梁画柱很精致，既有英国瓷砖，还有三国演义故事的雕刻，很有特色。赵启正决定把它保留下来。但当时四周正在规划建设现代摩天大楼，有人觉得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留下这个旧建筑实在是不划算。赵启正坚持道："这个有特色的建筑一定要保留下来，我在世这是一个决定，我如果去世，这将是我的遗嘱"。在他的据理力争下，古宅最终得以保住。

多年后，澳大利亚副外长访问浦东，他给赵启正留下一张纸条说：“建筑这些大楼固然伟大，但保留这个古宅更需要决断，我们有钱可以建一个新的大楼，但恢复不了一个过去的文物。”

古老和现代的中国，就这样鲜活完美地呈现在上海浦东。

如今这座民宅已成为浦东的历史博物馆，而赵启正的决策成为一起留下的荣光。

如果澳大利亚人从赵启正的决策看到了中国的历史和担当，那么，美国人则从赵启正的一封回信看到了中国的勇敢和胆识。

美国《波士顿环球报》发表了一篇题为《我们该怕中国吗》的文章，配了一张漫画——一双筷子正要夹起美国国旗当作小菜。文章里提到了赵启正，说赵坐在一张破沙发上，操纵着新式的多媒体，讲述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浦东开发计划，这个计划如果能够实现的话，那么中国将不仅是一个政治大国、军事大国，也将会是一个经济大国，那时，我们该怕它吗？

看到这篇文章后，赵启正当然不认可，不认可并不意味着他会忽视，相反，他马上采取了行动——给对方主编写信。

赵启正在信中说，你报纸上的漫画和文章内容我都不赞成，中美之间不是敌人，二战时候我们是盟友，你这样发表文章我们不高兴；中国尤其没有拿美国国旗当小菜吃过，中国恰恰被其他国家当小菜吃过多次，因此我希望你能把我的信刊登在报纸上。

《波士顿环球报》真的刊登了赵启正这封信，还加了一个题目《中国人不喜欢弱肉强食》。

这当然不是一封简单的回信和登载，也不仅仅是扭转美国对中国形象理解的偏见，更深刻的内涵是赵启正利用此次契机，告诉美国人中国是一个温和、谦逊和可爱的国家，需要尊重和平等相待。

《波士顿环球报》理智地解决了这一分歧，一个讲道理有情义的中国展现在读者面前。

但，并不是所有的美国人都这么辨是非，明事理。

《考克斯报告》就是一例证。

1999年5月25日，以美国众院政策委员会主席考克斯为首的“联合调查委员会”一手炮制了诬陷中国窃取美国核机密的报告，在报告里没有对指控提出任何令人信服的证据，872页内容从头至尾充斥着“似乎”、“可能”、“也许”、“将来或许会”等猜测性的语言。由于考可斯身份高，又是美国国会公布，恰好时间点是美国为首的北约悍然袭击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的硝烟还没有散尽（5月8日），全世界等待美国就这一野蛮行径提交调查报告的时候，美国国会却抛出所谓的《考可斯报告》，一时间，世界舆论哗然。

很显然，《考可斯报告》罔顾中国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事实，颠倒黑白地歪曲抹黑中国，跟这样一些睁眼讲瞎话的人讲道理，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必须痛打这类恶意中伤且顽固不化的人 ，否则，他们得志便猖狂，后患无穷。

《考可斯报告》影响是世界性的，回击也应该是世界性的。

好在赵启正有个合适的职务——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中国政府首席新闻官”的职位让他有充分条件召集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媒体驻北京记者。

100多名记者早早赶到北京长富宫饭店，寻找好的位置和报道角度，有四家电视台现场直播这一影响全球的新闻事件。

出乎记者的意料，会场既没有散发新闻背景材料，也没有赵启正主持记者招待会义愤填膺的指责，相反，他只是打开了一台平板电脑，投影机出现的画面让所有记者大吃一惊。

《考克斯报告》指责中国偷了美国7种型号原子弹，电脑显示从互联网可以下载这7种原子弹参数和基础资料，这些资料是公开的科技知识，完全不是秘密。

美国记者说这不是机密吗，怎么我们网站上有？

赵启正说我作为中国人给你们解释一下，美国核武器太多了，美国不说出来心里不舒服，为了吓唬外国人把目录和简单功能说出来了，这些数据就是美国人自己公布的。

《考克斯报告》说中国偷了原子弹设计程序，还公布了程序名称，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现场展示的这个程序是国际原子能机构无偿提供的核电站反应堆设计程序，也是公开的。

赵启正说请考可斯报告下次再想说中国假故事，找几个高级专家编得好一点，像一点，专业一点，别把反应堆程序当成原子弹程序宣布，同时他建议，好莱坞拍一个电影名字叫《考克斯报告》，假故事碰上真故事，这一定是个好玩儿的故事。

有图有真相，事实胜于雄辩。接着，记者们听到赵启正宣布一个血脉贲张的消息：下战书，要与考可斯当面辩论。

这条信息迅速传遍世界，其强劲风头甚至压过了记者会的主旨。

太刺激了！

中国人不是内敛含蓄吗？美国人不是能言善辩吗？中国人却要挑战美国人——而且是面对面的辩论。美国《国际先驱论坛报》头版头条详细报道了此事，这在美国新闻界尤其罕见。

全世界屏住呼吸，等待考可斯出场回应；

全世界都在等待，渴望看到一场震世之辩。

遗憾的是，考可斯毫无回应。

一场好戏并未就此收尾，考可斯的怯场并不代表美国媒体放过这个信口雌黄谎话连篇的政客，当年底，美国《时代周刊》评选1999年的世界十大丑闻，考可斯报告因为“充满谎言”，名列其中。

考可斯报告身败名裂，自强不息的中国巍然挺立。 

在日新月异的中国，怎样才能更好地展现中国形象？

赵启正说：“作为一个中国人，正确地表述中国是你的天职和使命！”

那具体如何展现？

赵启正又说：“我们的形象就是中国的形象。”

善讲故事的赵启正讲了一个故事，内容大意是：

有一年，赵启正陪亚洲一个大国的总统，到上海郊区去参观一个乡。乡长拿出三张纸，就像作工作报告一样，他们的GDP，投入产出，盖了多少房，有多少收入等等一大串数字铺天盖地而降。

总统听来听去，不太了然。他说，一个乡，到底这些数字是多呀还是少啊？其实把他的讲稿给我就行了！

总统说他没有听懂，乡长头顶直冒虚汗。

赵启正没有做继续的解释，说，“那去参观吧。”

参观一个农民的家庭，一位50岁的农妇说，“这是我们新盖的房”。

总统感兴趣了，问，“你哪儿来的钱啊？”

“这是我先生打工赚来的，这间房是我和我的先生住的，这间房是我儿子和儿媳妇住的”。

总统看了看，好奇地问，“为什么儿子和儿媳妇的房子比你们的房子大？比你们的房子光线好？”

农村妇女回答：“在我们这儿，儿媳妇就是贵客，是我们家最宝贵的，当然最好的都给她啦”。

我们认为正常的事情，外国总统却感觉到了差异性，或许我们都能够回答总统的疑惑，但实在点说，很难比农妇回答得更好。

总统说，“哦，中国是这样的”。

他已经明白了。因为他们的国家不是这样的，他们的国家，儿媳妇如果不带来嫁妆就要受歧视，就要为全家服务，像一个雇工一样。总统悟到了中国社会主义中有一条，是妇女地位高。

赵启正喜欢这位农村妇女讲述和回答的故事。以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讲中国故事，首先这是真实的故事，是能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的故事；既然是真故事，就不用过多的修饰语，不用把它拔得过高，从而让人感觉到“真诚”二字，说出的语言是真情自然的流露。

赵启正事后说，这位农村主妇给外国总统的是一个原“生态的苹果”——她自己的中国故事。而乡长给出的是这苹果提炼的维生素C。哪样好呢？还是“苹果”更合适。至于客人能吸收其中多少维生素C——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就由客人自己来决定吧！这就是流传很广的“苹果之喻”。

这样说明的中国，才是亲切可爱的国家。

从这个故事里面，赵启正体悟道：“世界上的确有一本很厚的书，这本书叫做《中国读本》，我们每个人是其中的一页。一个外国人到底能读几页呢，能接触几个中国人呢？到中国来，从飞机场出口，到出租汽车，到宾馆，到他要去的风景区，或者是，他去访问一个大学和那里的学生、教授，或参观一个中国的工厂和那里的企业家和工人。这样接触会一页页的，一页一页地在翻，每个人都是13亿大书中的一页，做好你自己，中国的形象就更真实，更完美了。”

做好自己，才能做一个出色的中国人。国家形象直接关系到国家的利益，我们做好自己，都能为国家的形象做贡献；我们每一个好的演说家都是好的中国故事的叙述者，我们的形象就是中国的形象；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书写中国故事的一页，我们大家要努力做好自己，共同地讲好中国故事。

这，便是赵启正向世界说明中国的最大价值和意义。